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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离经叛道的高中生的自白

张卓尔 新读写 2020-09-10

独具人气的语文杂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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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“语文课扼杀了我阅读严肃作品的兴趣”》,这是《新读写》杂志首席编辑王育栋写的一篇文章,以此为题,《新读写》去年曾组织过一次讨论。现在,这个无奈的话题已经变成了一本书——《喜欢阅读,不喜欢语文》,由复旦大学出版社最新出版。


语文失去了什么、失语魔咒与逻辑之殇、当初为何没能多花点时间在语文课上、“上辈子杀了人,这辈子教语文”、只有主动阅读才是真阅读……关于语文课,老师、学者、同学都有话说,毕竟,正如北大教授陈平原所言:一辈子的道路取决于语文


复旦附中的张卓尔同学说的很直接,“我自己所选择的阅读书目,以及我随性之读书态度,就是我给自己上的离经叛道的语文课”。


《一个离经叛道的高中生的自白》


复旦附中 张卓尔


      我首先想起这么一件事: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被推荐去参加市级的作文比赛。之所以是三年级,因为这是比赛设置的最低年龄段。再往小里去,大概只能写出一些日记式的歪歪扭扭的片段,让评委无从下手。


      题目是续写龟兔赛跑的故事,这本不算稀奇,然而考场上我突然灵机一动,想出了一个绝妙的、戏剧性的、我敢保证之前从没人这么干,以后也不敢有人这么干的结局。彼时我也没多想什么,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写,写完放下笔,感觉很爽,就把这事忘了。


     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我是万万没想到:我的作文获得了市级比赛的特等奖。这使得在我生活的那个小圈子里,我一下子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。以后到小伙伴家里串门,他们的父母都要毕恭毕敬地拿出一篇自己儿子写的作文,请我指点一二。


      再后来我收到了一本书,是特等奖作品的合辑,我随手翻了其他几篇获奖作品,发觉果然只有我敢这么写,其他人无不是千篇一律,故事终了还不肯住口,非要添上这件事到底告诉了我们怎样的道理——顿觉索然无味,便丢在一旁,至今还没有找回那本书。


      但是我最忘不掉的是这件事以后的某个清晨,我登上校车。不知道他们是看到我的来到有意为之,抑或是恰巧被我撞见,总之,我登上校车的时候,听到高年级的同学举着那本同样的作文辑,在高声议论,其主题围绕着: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,我的作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,他们多上了两年语文课因此有资格评判,以及由此推出的结论:张卓尔不配拿奖。


     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一点愤怒,也没有一点尴尬,更没有一点感到自己真的配不上的愧疚。因为从小到大,我的确并不清楚,自己的语文,究竟处于哪个水准。


      有人摸着我的头说“这小子将来能成为一个哲学家”;有同学在校车上缠着我,让我再讲一个故事;我最初开始写诗的时候,老师夸我是个天才。


      但是语文太复杂了,她既不能避免谈到哲学,又不能避免谈到艺术、音乐等等其他方面的艺术。如果一个人被夸“语文好”,那绝不仅仅要做到成绩好,更意味着要拥有广泛的知识面和可亲的人格。


      然而从那个清晨起,我终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疏离感,我觉得语文课于我不再是站在一边的,反而像听着一个陌生的传教士布道。之后我再写作文,的确发觉自己往往与别人写的都不一样。但我不是往往有被人赏识的运气,久而久之,我一度从一个“优等生”,变成了一个“离经叛道者”。我还是那个我,只是结果不同,称呼起来就有天壤之别……



      我的父母离异,他们都没有空管我。因此从小到大,我寄养在外公外婆家。这使我吃喝不愁,也没有人会来干涉我自由地阅读。


      在小时候,譬如《圣经》,摩西上山的一幕我爱不释手,可是至于帐幕怎么搭、香膏油怎么抹,我就一并略过;


      譬如读诗,我捡着惠特曼的多读几首,而朗费罗和爱默生就不爱搭理;


      譬如《上下五千年》我反复读了许多遍,而四大名著我都不怎么爱看。


      至今我仍感觉自己是一棵直着脑袋长出来的一棵野草,我所自己选择的阅读书目以及我的随性的读书态度,就是我给自己上的离经叛道的语文课。


      我已受到十多年的语文教育了,我遇到过喜欢的老师,也遇到过不喜欢的老师。我没有资格评判他们教得好与坏,也不得不承认:语文课本中不乏经典的令我终身难以望其项背的篇目,但是我还是想说:如果想要提升人的精神境界,自主阅读是最有效也最好的方式,而在这方面语文课收效甚微。


      依我来看,什么事都要分清楚名实之辩,是很没意思的。然而想弄明白语文课的困境,从本质入手,很有必要。


      从本质上来看,他们拥有共相:其究极目的都是提升人的精神境界。但之于为何我们会对二者产生截然相反的态度,我们需要着重讨论其殊相:


      其一,阅读带来的好处是纯精神性的;而上语文课可以提供切实的利益,譬如:学好语文课显然能从高考中获益,而在高考中获益显然就会对未来的就业等各个方面产生利好影响。


      这会导致一个问题:某事的本质是好的,然而由于对利益的诉求,在实施这件事的过程中,人们往往会忽略做这件事之最初目的,譬如:对于一篇文章,人皆有不同的理解,这本是一件很“语文”的事,然而为了应对语文考试中阅读理解的题目,在语文课上又不得不出现一些死记硬背的、模式化的、“反语文”的做法。


      这样,既然语文课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,怎么能让人信服?


      一边读课文“既泣之三日,乃誓疗之:纵之顺之,毁其盆,悉埋于地,解其棕缚……”(龚自珍《病梅馆记》(沪教版高一上)),一边合上书,又给自己绑上“棕缚”:做起统一标准、“踩点给分”的试卷——这样荒谬的现象成为许多学生“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”,于是他们在矛盾中放弃了独立思考的能力、想象力、创造力,而彻底转向功利主义,把究极目的转换成“如何获取更高的分数”……而等到他们终于不必再上语文课的时候,他们也失去了阅读的能力,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精神境界的提升了。


      其二,也要考虑到中国的社会现实。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我所拥有的,能自由阅读自己想看的书的条件。有些人一生的阅读量也只有语文课本那点内容。那么,为了维护考试的公平性,显然,在现有体制下,我们依旧只能选择统一标准、“踩点给分”的试卷。


      这个荒谬的最荒谬之处即在于荒谬无法避免。这个死局唯一的解,只有阅读:既然现有体制无法被打破,我们都要面对语文考试,而又有两种办法可以提高成绩:要么死学,要么通过大量阅读的方式来丰富理解力和写作能力从而提高成绩——你也看到了,其实阅读和语文课并不矛盾,你大可继续讨厌语文课,只要保持阅读的习惯,即使作为一个离经叛道者,也终会有平反的一天,我就是这样一个例子。


      但若是同时又失去了对阅读的兴趣,殆矣。语文课纵然有其局限性,却绝对不可以作为自我放弃、去经典化阅读的理由,况且——如果你在复旦附中上学的话,语文课也没那么差。



      此前,张卓尔写的诗,曾让我们眼前一亮,为此,他曾在《新读写》撰文:《我为什么写诗》,一并推荐给大家。


我为什么写诗


“在这贫穷的时代,诗人何为?


可是,你却说/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祀/在神圣的黑夜中,他走遍大地。”


——荷尔德林


      我为什么写诗?我从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。以前喜欢拿牛皮纸偷偷地写,没人知道,因此也没理由思考这事;后来参加了一些比赛,得了奖,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回答,然而我不知从何讲起。


      所以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:人为什么生活?这个问题建立在“存在先于本质”之上,即我们都是无意识地被抛到这样一个世界上,因此对于生,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。然而对于生活,我们却拥有着无限的自由: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我亦可以不仁,以天地为刍狗。


      可正因为自由,人会不可避免地感到茫然失措:人为什么生活?我想大多数人都思考过这样的问题,随即又放弃了:这样的问题,还是交给哲学家吧。于是转身,又服从父母、社会以及客观物质的种种安排:努力学习,结婚生子,赡养家庭。


      而我,就是把这个问题一直坚持思考下来的人。我并不逃避人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,通过诗歌也并不能真正地解决哲学问题——而诗歌所能做的,是传达出一种“忧伤、探寻和质问”,即通过一首诗歌的创作,短暂地在物质上处于极端贫瘠的同时,在精神上达到一种升华,从而脱离现实世界的种种苦难,完成自我的圆满。


      大家总喜欢调侃,说古人总是被贬了才写诗。的确。可为什么被贬会成为古人的灵感源泉?这说明通过写诗来排遣自我,是人的共性。


      我不认为现代人缺乏写诗的条件。王国维曾提出“一代有一代之文学”,那么,我认为如今的时代需要更自由、更有力、更深刻的诗篇,而新世纪的诗人也有能力做到。


      至今我不愿把自己称为一个诗人。我不是什么天才,而更像一口容器:当日夜星辰、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协奏曲或者某种伟大的情怀灌满了我,我就溢出了诗。比起漂亮的词汇,我更无法割舍“民亦劳止,汔可小康”——诗歌不仅仅咀嚼个体的生命感受,伟大的诗篇更是对历史、时代和人民的回应。


      “你不呼吸吗,你不写诗吗?”——那么我为什么写诗?我想,是因为我还在呼吸吧。



     推荐书目:


      【瑞典】托马斯·特朗斯特罗姆《特朗斯特罗姆诗歌全集》( 李笠译)


      与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大多数诗歌不同,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惊人地贴合现代生活。


      试读:


“但穿轰鸣之裙鞠躬的喷气式飞机

使大地的宁静百倍生长”


      推荐理由:


      我始终认为,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与鲍勃·迪伦的歌有相似之处,其相似之处在于,1、强烈的时代指向性, 2、如果仔细地咀嚼、思索,总能从中获得一种轻盈但一发不可收拾的力量:


      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坦言:“如果没有鲍勃迪伦的歌和歌词,我可能成为不了一名作家。”而诗人王家新则称:“特朗斯特罗姆是一个范例性的诗人,可以让写诗的人获得很多的启示……”


      而另一位诗人廖伟棠认为,特朗斯特罗姆依旧是一个传统的诗人,他做到了古典主义式的“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祀,在永恒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。”(荷尔德林),然而同时他还能够做到卡尔维诺在《新千年文学备忘录》中推崇的“轻盈”和“迅捷”,因此能够延伸到未来。


      综上所述,无论以古典的审美意趣,抑或是现代的先锋性来审视特朗斯特罗姆,他都是无懈可击的,事实上,他将现代意象运用得如此熨帖,永恒地给后人以启发——这也就是我不得不把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放到第一个推荐,也是唯一一本推荐的原因。


      24岁,诗人就凭借其“成熟的技巧和犀利的想象力”一鸣惊人,然而往后的60年里,他保持“一年只写三首诗”。


      小时候(我已忘记了究竟有多小)曾在上海档案频道里看到一期有关特朗斯特罗姆的节目。“醒,是从梦中往外跳伞”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,我再也忘不掉这句诗。 并且——我希望有更多的人,也能体会到这种幸福的闪电。


      将最高的敬意致以特朗斯特罗姆。


复旦大学出版社旗舰店链接:

https://detail.tmall.com/item.htm?id=577356557729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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